第29章

47.

大婚之日的陸豐，我不好形容，從他的造型上看，他是請了大價錢的造型師，用豪華的妝造把他的皮狠狠向頂端拉去，試圖拉掉所有皺紋，但青春不是這個價錢能買回的，怎麽看怎麽像老黃瓜刷綠漆。他的精神氣再怎麽打直也是一個資本大戶混了雜七雜八的中年男人屬性，不過，他的樣貌是英俊的，雖然臉皮再也無法拉的像男高中生一樣雞蛋般的緊繃和吹彈可破，他的腮幫肉微微有點下垂，和地心引力有關，男人越老，越像一只沙皮狗。好在他有金錢作為加持，身上剪裁合身的大價錢高定西裝把他襯得像明星一樣耀眼，看到這裏我不得不承認，人靠衣裝馬靠鞍，他的漿白色襯衫像兩柄筆直的劍架在肩膀上，活生生把他修飾成寬肩和直角肩的好身材。那黑色領帶質感也和普通人脖子上系的東西不一樣，擁有珍珠一樣的亮感和不同於珍珠的磨砂質感，起碼沖掉陸豐百分之三十的油膩。這便是錢的重要性。沒有錢，像我們這樣身無分文的男人，只配穿上一身松松垮垮的幹癟西裝結婚。

再看女經理，今日也是花足了鈔票，頂級妝造無需多描述，與陸豐不同的一點，與其說她穿上了精致的高定禮服，不如說她把自己硬塞進看似薄弱實則堅固的像城墻一樣的禮服，只要上了婚禮殿堂這一回，甭管您是哪一行的女精英，統統得把腰給我勒得緊緊的，確保一根手指也塞不進去才行，上面也得管，該擠的擠，該墊的墊，你是新娘就要通過新娘這個標準模板，通過不了還得再勒、再擠。這樣做的最終結果就是再落魄的女人，身著潔白的魚尾裙出場，那一刻，這個場子裏再沒有比她更漂亮的女人。誰見了穿婚紗的女人都得被折服。女經理今日就是這樣的，往日在生物醫藥占山為王的中性形象必須被撕毀一次，裝也得裝成挽著陸豐期盼幸福和愛情的小女人。她轉頭，耳垂上精致的耳環輕輕搖動，她後來就沒有做出什麽幅度更大的動作，她領悟: 不管別人怎麽樣，我首先是在婚禮殿堂上退化了。

女經理挽著陸豐的胳膊，倆人手裏端著一杯來自斯洛伐克酒莊的葡萄酒，歐洲中部種出來的葡萄，喝起來也就那麽回事兒，有淡淡柑橘味兒。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實惠的，接下來與各個投資人老板的推拉引薦才是婚禮最實惠的部分。夢幻昂貴的婚禮不過是這對半路夫妻給大家夥兒演繹的，收你們一點禮金，演這出戲不虧錢。這時候的陸豐和女經理才活泛起來，剛才一直是死的。看到陸豐活了起來，女經理心裏突然生出一點來自合法妻子的愛意，因為今天她再和一眾富有女人拼殺勝數極大，她選了陸豐做她拼殺的武器，遠遠贏過她們，很難說她是愛上陸豐，還是愛上陸豐作為丈夫的這把武器。

48.

陸秋艷今天能來是我沒想到的，我倒不是認為她小氣，只是陸豐的女人太多，我免不了為她的雌競捏了一把汗。

她來陸豐的婚禮自然不是跟別人比的，也不是大氣地送出一份祝福的，從她的服裝上可以看出——她穿著一件黑絲絨西裝外套，裏面搭配最素氣的奶油色荷葉邊襯衫，這一套我在四舅姥爺葬禮上見她穿過。恐怕陸豐有一日死了，她也會穿這一套。

這一套陸豐也見過，並且他比我知道的更多，陸秋艷如果脫下外套的話，裏面就是一件一字肩荷葉邊襯衫，陸秋艷光溜溜的直角肩可是貨真價實的直角肩，陸豐看到這套衣服出場，就開始猛盯，似乎要把陸秋艷的黑絲絨外套盯出兩個大洞，然後理所應當地看她光溜溜的直角肩。是的，我明白，不管多麽會偽裝的男人，遇見心愛之人都是一個樣，一臉的癡呆和沈迷，裝都不裝了，我看清楚陸豐的思想，他還想給陸秋艷當狗！

陸豐把手放在昂貴的西裝上擦了又擦，把所有汗液都擦掉，然後擡起手給陸秋艷一只清清爽爽的手，不管怎麽說，前任見面握個手不過分。

沒想到陸秋艷壓根沒接，原因很簡單，昨夜我已經寫了一千字陸豐成為後爹的曠世之作，發給陸秋艷，陸秋艷又罵了兩千字，也是曠世之作。

這便是陸秋艷參加陸豐婚禮的原因。

我的笑容逐漸綻放，我比任何人都想看陸秋艷在陸豐婚禮現場破口大罵，然而陸秋艷並沒有說出任何音量過高的臟話，她很冷靜地對陸豐講: 你以後沒有撫養陸和平的權力了。

陸豐的臉色突然變得灰濤濤的，和陰天裏的黑雲一個色，他的靈魂更是低下去，下一刻就要跳進地獄油炸大鍋裏不活了。

陸秋艷的審判我聽明白了，意思是你不配給我當狗，以後也不配給我兒子當狗。

女經理則立刻借著給陸豐整理領帶的機會，把他的靈魂和精神整個提起來，提了幾次，陸豐還是一副喪家之犬的表情。

我很開心，我和方霖躲在人群後面四處拿小蛋糕吃，這麽虛假的婚姻殿堂，方霖居然很向往似的，發出感慨: 好幸福，一切都會好的。

我嚼著硬曲奇，幹巴死了，只能用葡萄酒順一順，掙紮過後，我教育方霖: 現在男同還不能結婚呢，我們暫時還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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